Yann | Tardis

Mothers and Sons Colm Tóibín B003GWX88K

前两天我在听2010年子夜书社的年末阅读总结节目，2010年里叶沙一如既往地介绍了很多书，里面不乏《盖特露德》、《魔山》之类的非常高质量的书，但是我最感谢的是子夜书社在2010年里让我认识了科尔姆·托宾这位当代作家。我想了想，我特别喜欢的作家似乎都是已经作古的作家，于是托宾瞬间成为了我喜欢的当代作家。

这本《Mothers and Sons》是他在2006年出的一本短篇小说集，和他最近出版的短篇小说集《The Empty Family》有异曲同工之妙。《The Empty Family》里的每篇故事背景是形形色色的家庭，《Mothers and Sons》里的每篇故事里面都有一对母子，未必母子两人都是主角，但必定有一人因为另一个的变动而变动。这部集子里面一共有9篇，也是几乎篇篇都精彩。我就说我最喜欢的三篇，有剧透，但不影响阅读享受。

我第三喜欢的是《Famous Blue Raincoat》，说的是母亲年轻时代是流行乐队组合里的一员，儿子找到以前的老唱片把它翻录成现代的电子格式，母亲却不愿意谈起甚至听以前自己的歌。故事的主要笔墨在随着母亲回顾以前的岁月，一个看似普通的母亲的过去竟然有如此的故事。我们日常的观察力是如此有局限，一个人又是可以如此全面地选择记起或抹去一段回忆。

我第二喜欢的是《A Long Winter》，这是9篇里最长的一篇，也是最令人回味的一篇。说的是在农村的一家有父母和两个儿子，大儿子刚刚从战场回来，小儿子紧接着就被召唤去了前线。离家有一段时间的大儿子回到家，发现母亲已经染上了很眼中的酗酒问题。正在大儿子踌躇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母亲的酗酒问题被父亲粗暴简单地解决了一顿。母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却正好遇到大风雪，当天就失踪了。大雪封路，谁也找不到母亲。日常生活没人管理，父亲找来了个孤儿帮忙料理家务。之后，这个孤儿成了大儿子面对丧母之痛的唯一慰籍。里面有一段孤儿的人生观，这个孤儿之前的生活也很苦。

‘In the late house where I stayed’, Manolo said, ‘the old man died and all his children came, some of them were old themselves. And even though he was old and dying for a long time, all of them cried for days. Weeks after I would find the woman of the house crying. And when her sister came they cried, and when her brother came they cried even more. I knew that no one would ever make me cry. There is no one who could die whose death would make me cry. No one. And I am grateful for that, and that will never change. My parents died before I could remember, my father even before I was born. I have no memory of them. I have no brothers and sisters, and I have no feeling for my uncles and cousins. Every time I watch someone with a person they are connected with, I always feel sorry for them. It is better not to have it. You are lucky now that she cannot be taken from you again.’

这是这个孤儿在从一个非常扭曲的角度来安慰大儿子的丧母之痛。我小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疑惑，你跟一个人越亲越要好，到时候分开的时候越难过，而且这难过还不仅仅是单方的而是双方的。那为了避免悲伤的产生，岂不是索性跟别人越少打交道越好么。但其实人生不能用简单的快乐加痛苦的收支平衡来计算，或许与人打交道就是人类的天性。但是我总觉得，关于这段我想说的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以后再说吧。这是这本书的最后一篇，我现在想来，也是最能带动读者情绪的一篇。从一开始的两个儿子一个接一个地被送去战场，到大儿子初回家庭又要重新适应又要庆幸自己离开战场又要为自己的弟弟担忧的复杂心情，再到父亲虽然好心但是一条筋的对待母亲酗酒的行为，再到大儿子因为母亲生死未卜而向Manolo寻求安慰，等等。每一步都衔接得很紧凑，而每一阶段都有不一样的心情，托宾真的写绝了。

我最最喜欢的是《The Name of the Game》，故事很简单。说的是刚丧夫的母亲身边还有学生年纪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丈夫的去世留下的几乎没有遗产只有负债，这使得生活更难了。母亲的理想是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生活万般艰难，母亲开起了薯片店。生意终于红火了起来，儿子也成了薯片店得力的帮手，一副要成为薯片店未来接班人的感觉。而此时，不顾儿子的强烈反对，母亲毅然决然地卖掉了薯片店和一切家产，准备带着一家踏上去往另一个新的城镇生活的路上。

我觉得这个母亲太帅了。在刚开始的艰难时刻，母亲除了照顾家里，还要很无奈地面对银行的帐户经理的脸色，还要面对亲戚和顾客的各种各样的“同情”。把一个薯片店成功地经营起来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而且她的儿子又表现出对薯片店的生活如此的依赖程度，母亲还是一点也没有动摇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让我这么喜欢这个母亲的角色，还要归功于托宾的超棒的细节描写。他的描写看上去好像有点零碎有点平铺直叙，但每一段都写到点子上。

另，这算是我第一本完整地在kindle上阅读的书籍，阅读感受也很顺畅。最近几个月，凡是有朋友从欧洲回来，我就拜托他们帮我带托宾的书，已经把托宾的纸质出版物收得差不多了。但是用kindle看完这本后，我还真有点后悔，直接收电子版本的多好啊。新年伊始，我打算给自己订个目标，要在今年里把托宾迄今出版的所有小说都读一遍，我会很享受的。